《江城悦读会》特别节目|读一段党史 拾一段记忆

从娄山关到赤水河（组诗）

作者 | 谭 明

重登娄山关

怀念让人变高

重登娄山关

我身上的巨岩峭石重新险峻起来

霜风依旧凛冽

马蹄声还响在深刻的苍山和残阳之间

再一次惊裂那些带花的灵魂

云朵犹如炮状，杜鹃的硝烟红得很浓

鸟鸣中听得出子弹呼啸的余韵

虽然，我的心中养了那么多鸽子

它们和平的目光希望战火熄灭

虽然，我的诗句不再哀伤地尖叫

多属于春天

但在这里，我依然热血汹涌

不敢忘了那场震撼古今的血战

不敢忘了那一列列刻在碑上

高耸的名字

这是下午

我的头脑，高远辽阔

同上午一样明亮

这是沉思

云过大壑，风吹高峰

难逾的是惆怅，不动的是巍峨

我挺立关上，披襟向西

雪山、草地、六盘山

逶迤在雁阵下

一脉北上的光芒

我转首向东

似乎看见了一个新的早晨：红日滚滚

朝霞猎猎，大地一派芬芳

娄山关上的杜鹃花

有的花开，看一遍就红完了

有的花开，刚刚相逢

就触目惊心，爱得入骨

今天，我在娄山关上

遇上的杜鹃花，它们开在高处，开在险处

花朵里红军的血还是热的

花蕊上

还隐隐约约地冒着硝烟

花香也有一大部分

属于那个年月

它们开在深处

开在低处，不择地方

不择风向，带着胜利的色彩开

带着今天的微笑开

开得哗哗地响

开得我想流泪

娄 山 夜

有雁群正在经过，有白霜正在凝结

有哒哒的马啼声

依旧在敲响如铁的漫漫征程

谁说十月的人

一定要睡得如同枫叶那般鲜红

谁说我的梦，不能超越溪水的流动

夜宿娄山关，我的壮志

根本没有睡着，它还伸出五指

在被子里

把硝烟弥漫过的群峰

一遍一遍地抚摸

它还在腿上加铁添钢

让头脑中的旗帜

顺着血液跋涉

夜宿娄山关

眼前有许多东西忽明忽暗

我并不认为

床头仅仅有一轮明月照耀就够了

重读《忆秦娥》

打开窗子

远山被推得更远

我在往赤水河的路上

我坐在毛泽东的《忆秦娥》里

面对娄山关

高吟：“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刚听完“长空雁叫霜晨月”

又感到词句间

心跳猛，西风烈

那一腔腔喇叭的悲咽

很尖，很峭

那一堆堆马蹄声

垒高了碧血和青山

飒然而下的雨水

并不仅仅来自枫叶

所有的红

都在凛冽地回想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谁在一个字中杀出血路

谁在北斗星上

取下光芒

我坐在1935年2月的旁边

看毛泽东填词

看日出遵义

看二万五千里长征

一只山鹰呼啸而过

巨大的影子

留在桌面

夜读红军告示

今夜，我在字边驻足

一身墨香

这不是个人的字，也不是全部的月光

我不想把这些字弄响

也不愿它们沉默过久

我只慢慢地浏览，细细地品味

担心把它们撞倒

害怕把它们踩伤

因为左边的字，那么的鲜红

如同心形的花朵

右边的字，恰似历史风云中

赤水河岸见证枯荣的小草

更左的字，仿佛1935年春天

红军渡口流出的曙色

更右的字

藏有茅台酒一样的传奇与醇香

我只在一本红色小册子中

轻轻行走

我像梦在徜徉

今夜，读一则红军告示

读一部大书，我在字边

仔细琢磨

花草为何会在字间让出一条道路

让举着风暴和太阳的人们

蜿蜒北上

赤水河畔

青山在左边站立，白云在右边浮动

中间是一条红浪滔天的赤水河

古歌谣的血液还在沸腾

长征号的余韵还在奔涌

天空不可对折

鹰像盘旋的雷声滚滚而下

长虹可以连接，两岸的花色酒香

融在了一起

我立在山岗上

不像诗句，反倒像一个酒瓶

我迎风畅想

红军和赤色船工

杜鹃花和枪声

娄山雾，霜晨月

四渡赤水的英雄壮举

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铁流奔腾

我感到，我一定会将这个黄昏记牢

会将这些风语记稳

一声鞭响，赶羊的童年

从山歌里走出

八角帽上的五角星

让我看到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