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破产制度的探索脚步正在不断加快。
12月3日，省高院发布《浙江法院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类个人破产）工作指引（试行）》（下称《指引》），提出依法合规、鼓励探索、府院联动三项基本原则，意味着浙江从省级层面开始正式探索个人破产制度。
新出台的政策有什么意义？个人怎么申请破产？新政策又将对各地产生哪些新影响？
个人破产真的来了
曾经年销售额达20多亿元、被称为“中国十大男装品牌”之一的温州老牌民营企业庄吉集团，2015年2月因投资失误破产，名下4家公司成功破产重整，再次成为平阳民营企业纳税大户。但其股东吴某却被无法剥离的企业债务连带清偿责任所累，不能坐飞机、乘高铁，甚至连出门办事都十分困难。
“如果个人也能像企业一样破产重整就好了。”吴某的期盼，正因为《指引》的出台而越来越靠近现实。
按照《指引》，只要你是浙江户籍，或在省内居住并参加省内社会保险或缴纳个人所得税连续满3年，当你的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或明显缺乏清偿能力时，可以向法院申请个人债务集中清理。
这个做法的前提是，申请人必须诚实守信。申请时，债务人要签署诚信承诺书，向法院书面报告本人及配偶、未成年子女、其他共同生活近亲属名下的全部财产状况，包括收入、银行存款、理财产品、有价证券、土地使用权、房屋、交通运输工具、机器设备、知识产权等。就算财产共有或有权属争议的，也要申报。
确定受理后，法院指定列入破产管理人名册的社会中介机构及其执业律师、执业注册会计师或政府部门的公职管理人，担任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工作的管理人，由他们对债务人的财产情况进行深入、详尽地调查核实。
“法院召集债权人会议，尽可能引导债权人同意或附条件同意免除债务人的剩余债务。”省高院有关负责人举了个例子：“以前债务人如果有500万，但债务有1000万，反正还不上就只能当‘老赖’；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后，他把500万全拿出来就能‘东山再起’，这样他就会积极配合。”
而对债权人的好处是，最大可能摸清财产底数、清楚自己能得到多少比例的清偿以及引入第三方带来的透明公正度。优先清偿清理费和共益债务后，债务人财产将按照赡养费、抚养费、扶养费；所欠雇用人员费用；税款；普通债权的顺序清偿。
浙江多地已有探索
浙江是民营经济大省。为激活市场活力、鼓励个人创业创新，温州、台州、丽水遂昌等地自2018年底起，就在现有法律框架内，逐步探索个人破产制度。
“鼓励创新，宽容失败。”一直研究个人破产制度的台州中院民二庭副庭长钱为民，这样形容个人破产制度的现实意义。他认为，有创业创新能力的经营者，只要自始至终勤勉经营、诚实守法，哪怕失败也应该给他们解困松绑的机会。
但这是“有条件”的。各地的相关规定中，最终能否顺利进行个人债务集中清理，不仅要债务人或全体债权人的一方同意，还要由第三方管理人查实债务人确实还不了钱。
探索效果怎么样？《指引》出台的同时，省高院也通报了一组数据：截至今年9月30日，浙江共受理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案件237件，办结147件，涉案债务总金额2亿余元，清偿3350余万元，平均清偿率16.53%。
《指引》对各地办法和经验进行了梳理总结。比如，仅对严格限制债务人的消费行为，就规定了9大类：不能坐头等舱、坐G字头高铁二等及以上座位、买车、旅游、住三星级以上宾馆、子女就读高收费私立学校等；再比如，管理人要向公安、民政、村（居）委会、债务人工作单位、金融机构、社会保障、市场监管、税务等部门和机构调取必要信息资料……
债务人破产后是否会“一无所有”？《指引》规定，抚养家庭成员、学习、医疗等生活必需费用和必需品不用于清偿债务。
与《指引》相辅相成的，还有省高院首次公布的今年全省个人债务集中清理8大典型案例。以遂昌蔡某案为例，他的前妻经商失败，背负了235万余元债务，离婚后一走了之，把债务都“留”给了蔡某。蔡某变卖家产，四处借债，还是还不清。于是，他申请个人债务集中清理，获得有条件减免，一次性清偿40.5万元后，卸下了沉重的债务负担。
激励与警示同存在
《指引》的名称中，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又叫“类个人破产”，这是什么原因？
记者咨询省高院有关负责人，得到的回答是：因为我国还没有个人破产法，法院不能突破法律，《指引》并不是个人破产立法，但它有个人破产的制度功能。
“在我国强制执行制度中，已有零散的个人破产规定，如债务人的财产申报、失信黑名单进入、生活必需品豁免等。《指引》在这些规定上，引进企业破产的有关制度，如管理人制度、债权申报制度、公平清偿制度等。”该负责人说。
对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公众最担心的，是如何防止一些债务人钻制度的“空子”，趁机逃债。
“债务人要过3大关。”省高院有关负责人说，第一关是自我诚信申报财产；第二关是经受管理人的严格审查；第三关是在参加债权人会议时接受多方质询。
《指引》还提到，有债权人不同意免除债务人剩余债务的，在法院裁定终结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程序后，还将设置5年债务人行为考察期，若发现债务人有高消费行为，法院将继续恢复执行。
有专家指出，债务人可区分为两类，一类是“老赖”，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的债务人，对他们要坚决强制执行；另一类是诚信债务人，应给他们一个相对宽容的制度出路。
对此，《指引》有4项激励机制：债务人只要如实申报财产，就能免于上黑名单、拘留、罚款等强制执行措施；通过集中清偿，一次性解决所有债务纠纷；只要没有逃债，可以恢复信用过上正常生活；政府为管理人提供费用，也是为债务人节省成本。
当然，如果在任何一个过程中，发现债务人存在隐瞒、欺骗等不诚信行为，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程序将随时终止，严重的还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有了《指引》，浙江将进一步积极推动个人破产地方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