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着瓜子过大年
炒瓜子的幽香飘满了街巷,令熙攘寒冷的年货市场悠远开来。一年又一年,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嗑着瓜子过大年的习俗永远没变。似乎,有瓜子,才叫过年。
清乾隆年间《帝京岁时纪胜》中记载了北京正月里的各种声音:“卖瓜子解闷声,卖江米白酒击冰盏声……与爆竹之声,相为上下,良可听也。”小小瓜子穿街过巷,穿越岁月,以最具烟火味儿、最有喜庆范儿的形象,飞至寻常百姓的茶几案头,渲染了过年的团圆吉祥。
犹记儿时,母亲在田垄、庭院种满了向日葵。一到秋季,高高的杆挺着大大的盘,盘里盛着密密的籽,格外喜人。收割,晾晒,打了一大口袋葵花籽,卖一些贴补家用,留一些过年炒食。还有平时积攒下来的南瓜籽,扁扁的、白白的,虽远不及葵花籽那般喷香好吃,却也颇具乡野风味。
我常常不顾母亲嗔怪,自顾自地装满衣服口袋,撑得上衣襟、下裤兜鼓鼓囊囊左右晃荡,昂首挺胸走在村街之上显摆一番,还边走边嗑边吐皮,一路慷慨分给小伙伴,颇有些自得。母亲则挑拣最为紧实饱满的葵花籽、南瓜籽,分盘装了放在桌上,以备有乡亲随时串门儿拜年,一同喜滋滋、乐呵呵地磕起来,聊些家长里短、来年农事。
在平时,嗑瓜子似乎常是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默契、三五人的投缘,而有着大把时间的春节,嗑瓜子就成了一大家子或一帮好友的狂欢,只管边聊边嗑就是了,根本停不下来。
嗑瓜子最消闲,与过年最相配。像一种游戏,适合于“有闲阶级”的生活,可愉快地把时间消磨下去。这岂不是正应了过年的景儿?
过年,农人赋闲了,上班的、上学的、打工的都放假了,节奏陡然慢下来,正是聚会欢乐的好时节。无论在家里、茶馆、饭店、棋牌室,无论是合家欢、新婚宴、同学会、老友会,都需要一盘瓜子作为“最佳伴侣”来调情调味。我最喜欢约几位老友在家里小聚,开着电视,嗑着瓜子闲聊。谁都不必客气地随手抓起一把,不必拘礼地随意嗑食,声响大了小了,瓜子皮扔哪儿了,都没关系,老友之间要的就是这种天性释放、“原形毕露”。
一年了,有太多的话要说。嗑着瓜子,品着香茗,你聊你的旧年收获,我聊我的来年畅想;你聊你的烦恼忧愁,我聊我的心头喜事;你聊你的天海南北,我聊我的古今中外……即便一时无话可说,便可用一句“来,吃把瓜子”,消除一下尴尬气氛,继续打开下一话题。
嗑着瓜子过大年,真的是一种最称心称意的赏心乐事,亦是一种最有情有趣的处世哲学。“咔”“呸”之间,“闲”“闹”之趣,释然了身心,加温了情谊,欢愉了时光。就算是嗑得口干舌燥,嗑成了瓜子牙,瓜子皮掉了一地,踩上去“噼噼啪啪”,还要辛苦打扫,可这也称得上是中国人一种最绵长最浓情的年味儿了。
这不,我又在一堆年货里,添了好几种瓜子,等待过年。
作者:张金刚
朗读:王梓轩
制作:冷西泠
编辑:吴嘉